翟衣
岁岁长相见
沈思琅
“落冠吧。”
铜镜前的少女脸庞略带些幼态，身上的褕翟礼衣无端地为她添了一丝庄重。礼衣以青色衣料织成，饰以九行青底五彩摇翟纹，中衣为白色纱质单衣，领口饰黼纹，蔽膝同下裳同色，其上装饰二行翚翟纹——除却身上的玉饰有些细微差别，其余皆与皇太子妃一般规制。
段湘头一面捧着胭脂盒，拿着一支上等狼毫给她额间鬓角描花钿斜红，一面连连咂舌：“岚岚，你这么一出去，保准我哥都认不出来。”
“那可就太好了。”宋烟岚双手合十，虔诚地向菩萨发愿，“最好整个秦州城的人都认不得我。”
自古人怕出名猪怕壮，她就怕自己这么高调行事一次，往后逛集市的时候会被对方立刻认出来——这样她就不好卖惨博同情，同那商贩讨价还价了。
云袖为她落下东珠高冠，冠上插九尾凤头金簪，凤嘴衔三缕流苏，各坠一串八宝琉璃。然后又从托盘上取了八枚赤金翠花钿，依次簪在发髻之上，烛火之下光彩熠熠、满室生光。
秦苒也将喜服换成了一身东宫女官的服饰，面色冷静自持，心中回味着刚刚烟岚说的话。
“我想为烟甯寻一位师傅。”
烟甯是她的四皇妹，亦是先皇后最小的女儿，平日最喜读些杂文图志。但因患有眼疾，那些书册典籍大多只能让夫子讲与她听。
宋烟岚离开长安之前所求的最后一道恩典，便是让父皇将烟甯送到东宫教养——因着她眼神不大好，常被尹妃膝下的四皇子捉弄，宋烟岚怕自己走了便护不住她，这才出此下策。
“如今这情形，秦州怕是待不得了。我觉着曹姐姐的才学不可辜负，且烟甯更喜欢女子授课，便做主将这差事赠与姐姐，不知你意下如何？”
离开故乡远走长安，到那天下极尽繁华之处去做公主的西席，自此之后再也听不到秦州的闲言碎语，这自然是极好的出路。
唯一的难过之处，便是以后再难回秦州见父兄……
思虑至此，她抬头看向了正在戴碧玉耳铛的宋烟岚。
眼前的女孩子虽是公主之身，却比自己今日的处境还要凄惨，十岁丧母后高烧不退，没过多久又被亲生父亲一纸诏书送到了千里外的秦州，四年来不曾见过父兄姊妹，回京之日更是遥遥无期。
即便平日里两人的情谊并不怎么深刻，她却依然仗义执言，要拉自己一把，让自己不至于困顿迷惘。
自己总要对得起这份舍身相助之恩。
她攥紧拳头，手里的帕子被拧出一道道细小的痕：“臣女领旨，谢殿下恩典。待此事一了，臣女便即刻启程去往长安。”
亥时三刻，庭院中月光空明，天幕上星辰点点，十八名宫人分至两列，不苟言笑地提灯立在院中，宛如佛祖座下的十八尊金身罗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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